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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苦苦追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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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住哪間房,也不需要問,阮卿卿剛走到樓梯口,就有一個臉龐潔凈收拾得很齊整的女傭模樣的女孩走過來。

“小姐要休息了?今晚泡什麽鮮花浴還是牛奶浴?”

“牛奶浴吧。”阮卿卿隨口說,站住不走,女傭略一遲疑,越過她上樓去了。

女傭上了三樓,進了一個房間。

三樓燈光明亮,起居廳落地輕紗窗飄曳,靠著落地飄窗處,擱著一架鋼琴,東面緊挨著起居廳南方一個房間,就是女傭進去的房間,北向還有三個房間,阮卿卿走了過去一個一個房間打開查看。

一間是健身房,各種體育器材。一間三面墻都是鏡子,是練舞房。一間書房,占了一整面墻的書櫃,滿滿的書,透著紙張和油墨的清香。

整個三樓都是阮卿卿的天地。

臥室很大,陽臺直通,一整面的落地玻璃,窗外星火點點,樓下藤蘿薜荔、杜若蘅蕪,芬芳如戲文裏古代小姐繡樓下的花園,室內吊燈明亮,華輝盛滿角落,飛揚的窗紗輕漾出亂了調的音符,寬大的臥床,床頭粉嬾的紗幔低垂,穿衣室裏滿滿的幾百上千件衣服,燈光下,明麗奢華漫天飛舞。

女傭關了門出去了,阮卿卿脫了衣服沈進諾大的浴缸,柔膩的牛奶漫過全身,淚水,也同時濕了滿臉。

阮卿卿想起跟養父相依為命長大的那個家,想起養父。

低矮的泥坯院墻,老舊的嘎吱嘎吱響的木門,推開進去,約三平方的院子,地面是泥地,因年月久遠,凹凸不平,院子竈房和豬圈,南面兩間低矮的平房。

夏天家中永遠那樣悶熱,有一股餿餿的味道,豬圈發出來的,雖然養父很勤,天天洗豬圈,卻隔絕不了。

養父總是有些內疚地看她,在他眼裏,女兒愛潔凈,自己卻不能給她清爽的環境,虧欠了她。

養父的葬禮上,阮卿卿沒哭,痛到極處,血液都凝結了。

鄉鄰說,老謝白養她了,當年撿她回來時,只有兩三個月大的孩子,老謝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抱著她,挨家挨戶懇求有孩子的婦人餵她幾口奶,當爹又當媽把她拉扯大,死了連哭一聲都沒。

只有三婆了解她,勸道:“你爸走的很平靜,你活得好好的,他在地下就更開心了。”

她活得再好也不好了,遲來的淚水渲瀉而出。

阮卿卿恨,恨為什麽沒有早點來到這個家庭,有錢,她就能好好回報養父。

恨,為什麽不墮落,離開故鄉到大都市的這三年,她碰到過的誘惑那麽多,她為什麽要堅持原則?

只要,接受其中任何一個男人的錢,她就能讓養父過上好日子,不會那麽早去逝。

那個可憐的老人,看起來六十多歲了,可事實上只有五十歲。

“莫憂,記住,咱窮,但窮得有志氣,咱日子苦,但苦的樂在其中,做人要坦蕩,昂立天地無愧於心。”養父戀戀不舍送她進城打工時,牽著她的手,語重心長叮囑。

那場景,清晰得恍如剛發生在昨天。

喊曹青的人帶著美容師過來了,極幹練的一個中年婦女,年齡跟徐鳳英差不多,比徐鳳英多了幾分和氣。

“卿卿,你這是做什麽?你媽已經很不容易了,你就別再給她添煩心了。”曹青拉了阮卿卿的手看了看,嘆氣不已。

阮卿卿低頭不語。

“唉,你要是受過你媽當年的苦,就不會怨你媽了。”曹青傷感地道,臨走前,眼眶紅紅的。

看情形,曹青是徐鳳英的私人助理,關系很不錯,認識的時間也挺長。

宴會那晚後,阮卿卿沒再見阮績民和徐鳳英,阮績民不知飛哪拍片做宣傳了,徐鳳英倒是在本市,這幾天據說也都回家睡,不過,回得極遲,走得極早,大宅裏只有傭人呆著,管家陳叔,據說是阮績民老家的一個遠房表兄弟,花匠老丁、司機老劉、做飯的張嬸,還有女傭阿芹,灑掃搞衛生的安嫂。

諾大的宅子,每天靜悄悄的像一座空宅,因為工資高,主人少,活兒輕松,幫傭的幾個人都生怕被解雇,一個個低眉順眼,說話都輕著氣兒。

阮卿卿像是走在深濃的沒有盡頭的幽暗黑霧裏,做著一個似醒非醒的夢境。

她就這樣變身為一個豪門嬌女,衣來伸手飯來張口。

半個月過去,裏子沒得到機會改變,皮囊倒是換了,一雙手瑩潤水嫩,臉頰也更加嬌艷,身體在被美容師燜蒸塗抹清洗後,也變得光滑如玉。

美容師說,第一階段後要休養幾天,阮卿卿終於得到喘口氣的時間,急忙拿起手機,拔打了自己以前的手機號。

“嗨。”電話裏傳來慵懶的小貓咪一樣的聲音,阮卿卿楞了楞,拿開手機定定看,半晌,挪回耳邊,遲遲疑疑,喊道:“阮卿卿?”

“我是謝莫憂,你叫錯了。”女人笑道。

她好像適應得很不錯,阮卿卿剛想問,那頭女人高聲叫:“先生,擦皮鞋嗎?擦一雙兩元,擦完錚亮。”

什麽?她在街頭給人擦皮鞋?阮卿卿本來倚著陽臺欄桿無意識地把玩著窗紗,霎地站直身體,焦急在問道:“我包裏不是有八百多塊嗎?才半個月你就花完了?你現在在哪裏?我給你送錢過去。”

“沒花完,這半個月我賺了四百多,除了吃住還有剩,現在共有存款一千塊呢,我來生意了,不說話了。”女人懶懶說,末了,補充道:“沒事別給我打電話,我現在快活的很,要是老騷擾我,我就把手機號停了。”

半個月賺四百多加上原來的八百多,還剩一千塊,只花了兩三百塊,她這幾天住的什麽地方吃的什麽東西?阮卿卿急得又打電話過去,那頭卻關機了。

不行,得過去看看,或是租個房子給她住,或是讓她回家來,自己做回原來的自己。

阮卿卿抓起手提包和車鑰匙沖下樓沖出門。

電話打不通,阮卿卿挨個地方找,擦皮鞋一般在人流量較大的地方,火車站和汽車站都找過了,不見人,阮卿卿又來到本市最大的德百商廈。

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場,阮卿卿步行上地面。

呆在屋裏許多天,猛一下走到陽光下,光線亮得刺目,阮卿卿有些暈眩,閉上眼揉額角。

身後突然一陣風,接著肩膀被狠撞了一下,跟著一股大力前扯,阮卿卿睜眼,只看到一個矮個子男人拿著她的背包跑開。

“站住,把包還給我,抓賊……”阮卿卿大喊,拔足追了上去。

馬路上人很多,卻沒人幫她堵截,大毒日頭底下,呼吸都是火辣辣的,口鼻在滋拉滋啦冒煙,也不知追出多遠,搶包賊越跑越遠,阮卿卿蹬掉高跟鞋,飛快地彎腰撿起,狠狠地掄了出去。

她的準頭不錯,正落在那個賊的方位,不過,掄上了另一個男人。

男人從路邊剛靠邊停車的一輛車上急沖出來的,他扭住搶包賊的同時,阮卿卿的鞋子也恰好飛過來,男人後背被掄,吃疼,手勁微松,搶包賊得了機會,扔了阮卿卿的背包倉惶逃跑。

“對不起。”砸錯了見義勇為的人,阮卿卿又窘迫又慚愧,跑近前,上氣不接下氣,急忙先道歉。

“沒關系。”男人彎腰撿起阮卿卿的背包遞給她,兩人目光對上,男人遞包的手頓住,阮卿卿也微楞。

是伊蓮會所長廊見過的那個男人。

“好像,每回見面你都對我說對不起。”男人唇角清淺地牽動,溫淡含蓄的笑意,仿佛黑白影像的老電影畫面。

“我……”阮卿卿被那笑容晃花了眼,耳朵裏嗡嗡直響。

“你沒事吧?”男人朝她靠近,他的個子真高,頭頂*辣的陽光不見了,周遭變得模糊而微有溫軟,清淡的很清爽很好聞的氣息沁入口鼻,像花香不是花香,像大森林裏的樹葉味道,又不是,分明是燈光下閃著淡淡金黃色的幹邑,酒液上蒙著矜貴的冰冽之氣,瑞光千條。

阮卿卿呆了一樣傻站著。

“不舒服?需不需要上醫院”男人又重覆著問道,上下察看。

“沒事。”阮卿卿說,男人往下望,阮卿卿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,才覺得鉆心的疼。

踩著高跟鞋追了那麽遠,小腳趾和腳後跟都蹭破皮了,滲著血紅。

“我送你上醫院塗抹包紮一下。”男人說,拉開靠著路側的汽車車門。

“不用,小問題。”阮卿卿搖頭,歉然看男人,“我掄過來的鞋很沖吧?你用不用看醫生。”

“我沒那麽脆弱。”男人笑,視線定阮卿卿一雙腳上。

出門時心急沒穿襪子,十個小腳趾難為情地露著,阮卿卿縮了縮腳趾,急忙穿回高跟鞋。

“真的不用處理一下?那你住哪?我送你。”男人道,比手勢請阮卿卿上車。

再拒絕就驕情了,阮卿卿笑著道謝,請男人送她到德百商廈。

男人開著寶馬m6,乳白色的車身,車內鋪著乳白色的地毯,阮卿卿悄悄看他,許是才參加什麽聚會,他身上穿的不是會所那日所見的那種低調的方格子襯衣和休閑褲,一身正裝,熨貼的乳白色西服,淺粉襯衣,暗銀繡花領帶,極奢侈尊貴的顏色,只有闊綽的經濟和厚實的底蘊才穿戴得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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